沒有是情理之中的事，程黎平也不是嗜酒如命的酒鬼，要了兩罐啤酒便回去休息了。將啤酒放在狹窄的床沿邊，程黎平終於收起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，默默的嘆了口氣。從這兩年的經歷來看，似乎一入江湖，真的身不如己。哪怕自己已經退役了，遇到難題的時候，這些人還是想會到自己。難道說，這輩子的命運就這樣註定了，再也不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麽？

大戰在即，說休息純粹是一句尋求自我安慰的謊話。越到這個時候，程黎平的心情越興奮。相信格木也是同樣的感覺。

住在潛艇的艙室裏面，聽不到外面的海水聲，但程黎平能夠從輕微的動靜中感覺到，潛艇已經了。

打開灌裝啤酒，苦澀的味道頓時盈滿艙室。跟原漿的啤酒比起來，這種酒略微苦了一些。程黎平喝了幾口酒，又把啤酒放回到桌子上。他回想起兩年之前自己決定退役的那一幕，是何等的堅決與果斷，為何事到如今，反而做任何決定都瞻前顧後。其實他心裏很清楚，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每天都會面臨生與死的考驗。一旦死了，就是國家和民族的功臣，會被永遠銘記惦念。父母除了傷心難過之外，或許也會因為自己而感到驕傲自豪。

而現在，自己是一個平民。倘若真的出了意外，相信所有的文字報道中都不會出現自己的名字。如同一艘潛艇消失在茫茫大海裏，自己也將變得從未存在過。

胡思亂想了幾分鐘，程黎平決定勉強自己休息一小會兒。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將，自我調節能力很強，一罐啤酒還沒喝到一半，程黎平就半臥著睡著了。

也不知睡了多久，艙門外突然傳來了猛烈的敲擊聲。

“餵，餵，程，你睡著了麽？”程黎平聽的分明，這是格木的聲音。

“怎麽了？”程黎平一骨碌站起身，趕緊拉開艙門。

格木緊張兮兮的走進來，道：“遇到別人的艦艇了。”

程黎平頓時一身冷汗。看看手表，已經是淩晨的四點多鐘。沒想到眨眼之間，自己竟然睡了幾個小時。這裏差不多是海域中央部位，有自己這艘執行任務的潛艇，或許也有美國人的潛艇，再或許還有三太子那邊事先埋伏下來的潛艇。軍方的這艘潛艇不是很先進，防衛武器是魚 雷，根本沒有裝載導 彈之類的東西。倘若別人發動進攻，程黎平和格木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可能性極大。

“嗡……”艙室裏傳來了喇叭聲，“發現敵情，各部門做好作戰準備。”

程黎平顧不上多問，趕緊往指揮官的艙室跑。跑到一半，迎面遇見兩個水兵。那兩個水兵敬了個軍禮，道：“艇長請你們兩位去作戰室。”

程黎平點點頭，帶著格木繼續往前走。來到作戰室，艇長正在扭動潛望鏡觀察敵情。另外的幾個軍官盯著雷達圖，額頭都是豆大的汗珠子。程黎平暗暗吸了口氣，這些年中國對外太和平了，根本沒打過什麽像樣的仗，這些軍官的心理素質實在堪憂啊。

“兩艘驅逐艦。”艇長說，“排水量不算太大，三千噸左右。”

另一個軍官說：“航速二十九節，十一點鐘方向。”

“警戒。”艇長安排道。

看見程黎平和格木走過來，艇長回過頭來說：“情況不妙，我們可能會被對方的雷達偵測到。除了魚 雷之外，沒有其他的防禦設備，你們兩位做好撞擊準備。”

程黎平點點頭，卻沒有多說什麽。他沒有參與過水面戰鬥，這種情況下，還是聽專業人士的建議比較好。負責通訊的同志已經跟軍方那邊匯報了這裏的情形，正在等軍方的回電。作戰室一片靜謐，只有各種電子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。

潛艇的下潛深度為四十三米，航速為十三節，方位保持不變，依然是往朝鮮半島行進。作戰室的眾人屏住呼吸，每個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上。程黎平不是聖人，也不能免俗，死死盯著雷達儀盤，心裏諸般想法此起彼伏。

“滴……”紅色的警報指示燈亮了起來。眾人的一顆心重新落回到胸腔裏，緊張的情緒愈加厲害起來。“被發現了。”艇長板著臉說。

“收到回電了嗎？”副官拿起話筒問通訊室。

從副官的表情上，程黎平知道副官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。不等副官開口，艇長猛的大聲叫道：“對方發射了魚 雷，左滿舵，航速十五節，繼續下潛至五十米。”

所有人都緊緊抓住身邊的把手，做好了被撞擊的準備。但操縱潛艇的船員技術高超，順利的把這枚魚 雷躲了過去。對方的驅逐艦也不是吃幹飯的，很快就調整了作戰陣型，開始包抄程黎平乘坐的這艘潛艇。

在聲吶系統的幫助下，過時的潛艇無所遁形，很快又被驅逐艦鎖定了位置。這一次對方不僅發射了魚 雷，還施放了深水 炸 彈。沒過幾分鐘，潛艇外面的海水裏就傳來了轟隆隆的爆 破聲。被炸開的海水擠壓著潛艇的艙壁，發出生硬而恐怖的聲響，讓人緊張的連呼吸都停滯下來。

“繼續下潛。”艇長再次發布命令。深水 炸 彈都是按照預定的深度引爆的，如果不加以應對的話，遲早會有一枚深水 炸 彈落在潛艇邊上。萬一炸壞了潛艇器件，恐怕就很難僥幸逃離了。

潛艇來到了五十九米的深度，深水 炸 彈爆炸時的聲音依然在眾人耳邊不斷響起。程黎平吸了口氣，道：“能不能反擊？”

艇長點點頭，道：“我要等上級的回覆。如果上級發令，我們就可以發射魚 雷。否則的話，會被認定為兩國開戰，事情就弄大了。”

程黎平原本想勸他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，理應按照當前情形做出最好的判斷，但張了張嘴，又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。他曾是體制眾人，知道組織紀律的重要性。這些軍人都是優秀的執行者，哪怕真的被人家炸死，他們也不會貿然抗命的。

可是坐在潛艇裏面，跟坐在飛機裏頭的情形是一樣的。要麽不出事，要麽一出事就是大事。這麽深的海裏，想逃都沒地方逃，鬼知道外面有多少鯊魚等著開餐呢。就算是僥幸浮出水面，恐怕也會被人家驅逐艦上的機關炮點名，誰也跑不掉。

“叮鈴鈴……”通訊室裏傳來上級的命令，“允許自衛反擊！”

艇長這才呼出一口濁氣，回頭看了程黎平一眼，然後冷靜的發布命令：“一號二號發射管準備，瞄準正前方潛艇的中庭部位。方位xxx，角度xxx，發射。”

魚 雷如同離弦之箭劈開海水，以兩條完美的白線飛速駛往對方的驅逐艦。驅逐艦馬上也得到了警報，開始調整自己的位置，努力避開魚 雷的攻擊範圍。“三號發射管準備，發射！”又是一枚魚 雷飛速出擊，往前封住驅逐艦逃離的路線。

驅逐艦加大馬力，迅速轉移首尾，將之前兩枚魚 雷閃避開來。但第三枚魚 雷緊隨而至，原本預定的方位是艦尾，結果在移動過程當中，反而把艦首送上門來。只聽見“轟”的一聲，火光四起，滾滾濃煙從驅逐艦的船頭上冒了起來。

驅逐艦的排水量不大，一顆魚 雷給它造成的傷害很嚴重，估算過損失之後，這艘驅逐艦拖曳著黑色的濃煙開始駛離戰場。另一艘驅逐艦得知友軍受創，瘋狂的施放深水 炸 彈，試圖報此一箭之仇。艇長一邊指揮手下的船員操縱潛艇轉移，一邊通知 魚 雷室的同志繼續準備作戰。

程黎平暗暗點頭，這艇長很優秀，只有經歷過炮火洗禮的軍人，才能成為真正殺伐決斷的軍官。這些話，是當初他進入部隊的時候聽來的，也是被選入特工小組後經常聽到的訓令。

“小心對方的潛艇。”程黎平忍不住提醒道。

驅逐艦是在明面上的，但是對方應該也有很多潛艇在這片海域。這個國家的海軍力量並不強大，潛艇質量也不先進，但人家的數量多，發揮群狼戰術，照樣能把自己這群人給吞掉。艇長點點頭，道：“放心，他們的潛艇都是別人退役了的，不是咱們的對手。”

“戰略上藐視敵人，戰術上重視敵人，”程黎平笑著說，“別嫌我多嘴，這話你應該很熟悉吧？”

艇長也跟著笑了起來，道：“當然。毛爺爺教的。”

驅逐艦扔了十幾分鐘深水 炸 彈，沒有命中目標，但依然圍繞著這艘潛艇所在的範圍轉悠，似乎是在呼叫其它的援兵過來。艇長嘗試性的發射了一枚 *，同樣沒有擊中對方的驅逐艦，只好放緩速度，跟驅逐艦繼續耗下去。

在程黎平看來，這樣耗下去是慢性死亡，因為人家的潛艇很快就會來到。但程黎平也知道艇長的選擇是正確的，躲過去一枚魚 雷是本事，躲過去兩枚是運氣，再躲的過去第三枚第四枚，那除非老天瞎了眼。只要中了一枚魚 雷，這一船的人恐怕都要完蛋。所以放緩速度，尋找有利的機會逃離這片海域，是最有效的辦法。

程黎平只擔心一件事，那就是對方的潛艇到來之前，艇長能否甩脫驅逐艦的監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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